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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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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 再逛了一會兒,江玄發現路邊有許多賣吃食的小攤,就笑向她道:“翎舟,你們一般過年都吃什麽?”

陸翎舟想了想,“什麽都吃,一大桌。”

“嗯,我也差不多。”江玄轉頭看了看趙擎蒼,“你可知道民間一般都吃什麽?”

“這……”趙擎蒼猝不及防被問起,想了一時才道:“回稟公子,無非是餃子、年糕一類,再多添些肉菜,過年吃的都比平時豐盛些。”

江玄點了點頭,“看來也沒什麽新鮮。”

再往前走了一時,路邊有賣年糕的,香氣誘人,正好方才提起,陸翎舟就過去買了一包黃米糕,米糕蒸得黏軟,色澤金黃,熱騰騰的剛出鍋,攤主仔細用薄紙分別包了三小塊,再一並裝在油紙裏包好,以防粘連,陸翎舟道了謝接過,回到江玄身邊,拿出一塊來剝開,笑著問他道:“你吃麽?”

江玄怔了怔,望著她點了點頭。

他接過去,正要往嘴裏送,趙擎蒼忽然道:“公子。”

江玄偏頭看了他一眼,趙擎蒼看明白他的眼神,只好低下頭不再吭聲。

他們二人這般反應,陸翎舟看得很無奈,連忙將江玄手裏的紙包搶回來,“是我疏忽了,天冷,這東西不好消化,別在路上吃了,回去再說。”

江玄有些失望似的,點了點頭。

夜裏確實很冷,小攤也不會開太久,攤主們呵著手跺著腳守半個多時辰就撐不住了,紛紛收攤回家,他們幾個也回了客棧,預備再歇一晚,明天啟程繼續往南。

江玄與陸翎舟下午吃了些東西,沒吃晚飯,回客棧時剛至二更,肚子有些餓,就在大堂裏坐下來要了些飯菜,趙擎蒼也該吃些東西,卻不敢與他們二人同桌進食,自己跑到另一邊的空桌旁坐著去了。

陸翎舟望了他幾眼,江玄嘆道:“宮裏王府裏規矩都嚴,他一時片刻也改不過來,不過日後一路上就我們三個人,確實不必如此,等吃完飯我去和他說說好了。”

陸翎舟點點頭,望著他道:“你腸胃不好,不能吃年糕這類東西吧?”

江玄眼神有些閃爍,“吃一兩塊也沒什麽的。”

陸翎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。

江玄咳了咳,“小時候吃過,是有些不適,不過現在畢竟是大人了。”

陸翎舟繼續看著他。

江玄幾乎要冒出冷汗來,僵持了一會兒,不見上菜,無法自然地轉移話題,他只得投降,苦笑道:“是不能吃,但嘗一口應該沒什麽。”

陸翎舟終於笑笑,“算了吧,吃錯了東西會吐出來,很難熬的。”

江玄點點頭,整個人有些蔫。

等上了菜,陸翎舟親自給他夾了幾塊肉,他神情才漸漸明朗起來。

江玄被皇帝吩咐金吾衛送出京城,自知難以違逆其意,只得安下心思,暫且放下京城局勢,隨陸翎舟去永安,看看能否勸說陸華言回京。陸翎舟心裏卻覺得皇帝無須倚靠陸氏,送江玄出皇城多半是為了保護他,想一想皇帝一個人寂寞地待在宮裏,任由自己的弟弟被她拐走,就覺得很對不住他。

或許是小時候聽過許多傳言,加之陸華言誇皇帝誇得太多了,她見過幾次也覺得氣度非凡,陸翎舟心裏始終把皇帝當成個英雄,縱然她不把權貴放在眼裏,也不敢輕視皇帝。

不是所有皇帝都是英雄,但江覺無疑是。

作為英雄,成大事或許容易,保護身邊人卻困難。作為皇帝,坐擁萬裏江山容易,保家人幸福安樂,卻極為困難。

江覺顯然是一直在努力想要做到這一點,至今為止也做得不錯,單憑這個,他就比一般的英雄、一般的皇帝都要偉大。

然而凡事總無十全十美,他令昆朝繁盛如斯,又拼力守護自己家人,殫精竭慮做到這種地步,看似完美,卻可能無法長久。

還記得顏沐曾說過,江覺此人天縱英才,心存善念,卻極易自傷,此生怕是熬不過四十歲。

短短一頓飯的時間,陸翎舟在心裏先是將皇帝吹噓到了天上,又為他哀傷了一番,忙碌得很。江玄見她有些出神,便叫了她一聲,見她看向自己,遂笑道:“翎舟你知道麽,第一次見你時,我還以為是遇見了仙女,不過後來相處下來,就發現不是那麽一回事。”

陸翎舟:“……”

他這話是什麽意思?

江玄顯然是故意的,見她表情不善,連忙笑道:“因為很多地方都和我一開始想的不太一樣。”

陸翎舟已然分不清這是在誇她還是在罵她。

“但是也正因如此,”江玄聲音輕了些,“我越來越想多了解你一些。”

他覺得時常把喜歡掛在嘴邊可能會顯得輕浮,就臨時改了詞,但話一出口,又覺得沒能完全表露自己的意思,不由僵了僵。

幸好陸翎舟只是笑了笑,“來日方長。”

說得不錯,但這個回答未免太簡略了,江玄有些苦惱地扒了一口飯。

翌日早起用了些餐點,繼續趕路,江玄雇了輛馬車往東南去,行幾個時辰臨近午時,便在路邊尋個茶棚酒館之類的地方用些飯菜,夜晚找客棧投宿,到了下一個縣城,車夫或許不肯再往前走了,便在縣城裏再雇另一輛車。他們盡量沿官道走,一路上多的是客棧酒樓,吃飯睡覺皆不成問題,路上倒也順利,只是江玄自小錦衣玉食,雖然練過武功,卻到底不大習慣連日奔波,十幾日後,臉色已明顯地憔悴下來。

陸翎舟雖然也是錦繡叢中長大的,但因為修煉斷雪功的關系,忍耐力還算強,只是趕路趕得有些心煩而已。這日他們都坐厭了馬車,從縣城出發沒再雇車子,直接騎馬走了,先開始一個時辰江玄還算精神,縱馬奔馳在荒野中的寬敞大道上,身心都很暢快,可眼看著臨近午時,馬兒跑得累了,改作不緊不慢地走,江玄也蔫了下來,有些興味索然,身上方才出的汗被寒風一吹,不由得一個激靈。

好不容易找到個茶棚,三人進去吃了口熱乎飯,趙擎蒼這些日子被江玄勸了許多回,終於不再那麽拘謹,肯與他們同桌而食了,只是說話時還不怎麽放得開,一路上大多沈默,除非江玄有事問他,其餘時候決不多話。

就算此時坐在了一張桌子上,他也刻意將凳子往旁邊拉開了些,與江玄保持距離,以示尊卑有別,吃的時候也是小心翼翼,生怕發出什麽聲音或者弄汙了桌子,實在稱不上自在。

江玄心裏一點都不介意他,王府裏有些侍衛可能是粗獷了一些,可趙擎蒼模樣白凈斯文,舉止溫和有禮,也很愛幹凈,要是給他換上一身長衫,說不定還能冒充個讀書人。因此與他同居同食絲毫不會令人感到不適,一路上江玄也曾提議,在客棧裏他與趙擎蒼兩人住一間得了,說話也方便些,但趙擎蒼執意不肯,連吃個飯也是這樣戰戰兢兢的樣子,看來要讓他習慣如今的生活,還需要一段時間。

江玄吃了兩個熱騰騰的肉包子,又喝了一碗味道不怎麽濃郁的骨頭湯,身上暖和起來,又出了些汗,但臉色仍舊不見恢覆。

陸翎舟坐在對面,盯著他青白的臉色看了半晌,忽而伸出手輕輕撥開他額發,探了探他額頭。

江玄呆了呆,感到她冰冷的手觸到自己,竟有些悸動,身體略僵了僵。

趙擎蒼吃得甚快,早已放下碗筷,此時眼觀鼻鼻觀心,絲毫不敢擡眼。

“吃完了坐一會兒再走吧。”陸翎舟收回了手,“這幾天趕得太急,前方就是隨州城,晚上差不多能到城裏,我們歇幾日,等你身體好些再趕路。”

“好。”江玄也知道自己撐不住,縱然苦惱自己不中用,也不敢拿身體開玩笑,只得應下來。

坐了片刻,繼續上馬趕路,晚上果然到了隨州城,訂下客棧再吃了頓飯,各自回房沐浴休息,快過了二更,陸翎舟正要歇下,卻聽見有人敲門。

她去開門,只見趙擎蒼站在門口低著頭,聲音裏有幾分急切,“公子他有些發燒了。”

陸翎舟讓他去問問客棧裏的店小二,城裏這時候還有沒有醫館營業,店小二是個熱心人,自告奮勇去幫他們找大夫,大夫過來診了診脈,言道江玄只是連日勞頓,受涼發燒,並無大礙,開了個方子,叮囑多休息、註意保暖等瑣事後便離去了,趙擎蒼結了診金,恭敬將大夫送走,又去城裏還開著門的藥房抓藥,這麽一折騰就快到了淩晨。

趙擎蒼借了客棧的廚房給江玄熬藥,陸翎舟就在房間裏守著,將爐子生得旺了些,搬了把椅子坐在床邊,江玄躺在床上側頭望著她,眨了眨眼,“翎舟,我沒什麽事,歇一歇就好了,時候不早,你快回去睡吧。”

陸翎舟搖搖頭,“等你喝了藥睡下我再走。”

江玄望著她笑了笑。

陸翎舟低下頭,“對不住,只顧著趕路,害你生了病。”

“是我疏於鍛煉。”江玄笑道,“這幾年動的越發少了,不然……你教我練練斷雪功吧?”

“修煉斷雪功極為兇險,可不是好玩的。”陸翎舟看他一眼,促狹一笑,“你當這是什麽好事麽?我是因為先天不足,才修習斷雪功以保性命無虞,過程其實很痛苦,不然為什麽練斷雪功的人如此之少。”

江玄微微撐起身體,“你為何先天不足?”

陸翎舟將他按了回去,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“是你娘親身體不好麽?”

“大概吧。”陸翎舟眨著眼睛。

“小皇子他也是先天不足,只因皇後體弱,生育時又有些難產。”江玄躺回床上想了想,“不過現在已好多了,哭起來都是中氣十足的。”

“我聽說過。”陸翎舟笑了笑,又斂了斂神色,“認識你這麽久,我本以為你身體還算硬朗,如今才知道是王府下人照顧得當。想來你幼年中過毒,少年時又大病過一場,加之腸胃不好,隨我趕了一路勉強得很了。對不起,以後慢慢走吧,去永安也不是什麽著急的事。”

江玄望著她笑,“你對我的事還挺了解。”

陸翎舟苦笑,“宮中朝中的事我從家父那裏聽了許多,這兩年混在京城,也從各處聽說了不少。”

敲門聲響起,是趙擎蒼送藥來了,陸翎舟起身開了門,江玄坐起身來,靠在床頭,接過藥碗,將湯藥一口氣灌了下去。

趙擎蒼拿了空碗退出去,陸翎舟也道:“殿下睡吧,我回去了。”

江玄本想再留她一會兒,但想到時候不早,怕打擾她休息,就沒吭聲,只點了點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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